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青春与恶魔(青春恶魔) 第三卷 第10章 青春与恶魔

    「喏,已经早上了,请起床吧。」

    宛如鸟啭般的澄澈嗓音让我醒转过来。

    随着窗帘拉开,阳光照射进来,过于刺眼的光芒让人眯细双眼。

    「呜,我还想睡……是不是太早起了?」

    「今天早上不是要去找佐伊老师吗?」

    「啊,对耶。」

    在床上伸了个懒腰的我,望见衣绪花在逆光中的轮廓。

    她总是全年无休地展露出最完美的身姿。不管看几次,那新奇的美感都不会让人厌倦。

    「早安,有叶同学。」

    「早安,衣绪花。」

    在阳光的照耀下,她的发饰反射出扭曲的光芒。

    当时裂开的石头最终依旧没有复原,然而她在那之后仍成天配戴这个发饰。我虽然想稍加抢救,但不仔细看的话其实看不出来,况且买新的想必也不是正确答案,于是只得在旁守望。

    看来她似乎打理好自己了。一走进厨房,便传来食物的香气和轻微的「滋滋」声响,让人随即联想到烤吐司。我往烤箱正面的透明窗窥看,发现里头烤了两人份。

    「接下来──」

    我拿起塑胶饭杓沾了点水,打开定时煮完的电子锅搅拌热腾腾的白饭,接着盛进便当盒放凉,并在这段期间从冰箱取出几道预先做好的配菜。

    「你喜欢梅子还是鲑鱼?」

    「嗯──今天吃梅子好了。」

    「好。」

    塞满配菜后,我依言在白饭上撒了些香松。

    当我盖上盖子,把饭盒放进便当袋后,耳边传来「叮」一声。端着两个盘子的衣绪花走了过来,各盛了片吐司在盘上,放上四方型的起司,接着从冰箱取出沙拉盆,里头装着芝麻叶番茄沙拉。她往沙拉撒了点盐,淋上橄榄油,端到餐桌上,双手各拿着盛盘吐司的我则跟在她身后。把盘子搁在早已放在餐桌上的叉子隔壁后,衣绪花在我对面坐下。

    「我开动了。」

    我们异口同声地开口,吃起早餐。

    衣绪花稍微挪动盘子的位置拍了照,随即把手机放在餐桌上,看似在确认行程。

    「吃饭不能这样吧。」

    「又没关系。我可是主厨,我就是规则。」

    「我想用餐礼仪应该是更重要的规则喔。」

    衣绪花嚼着酥脆的吐司,细小的面包屑随着声响落在盘上。她用手遮着嘴巴说:

    「我可是以顶尖模特儿为目标而努力不懈的女人,还在忙碌的早晨里抽空做了有叶同学的早餐,结果边吃边看行程表居然被视为一种邪恶?有叶同学是这个意思吗?」

    「感谢您的大恩大德,请原谅小人无礼,您继续无妨。」

    「那就好。」

    露出灿烂微笑的她哼了一声,盘子上的面包屑随即朝我飞来。

    真是的……虽然这么想,但我仍拾起面包屑扔向自己的盘子。

    尽管只是烤了两片吐司,不过对衣绪花来说算是进步神速。

    吃完早餐后,我们先把餐具收到厨房。我一边避免打扰衣绪花做准备,同时刷牙洗脸,接着穿上制服,做好出门的准备。我所需要的准备就只有这样。

    「你可以出门了吗?」

    「嗯。你忘了便当喔。」

    「有叶同学,谢谢你总是提醒我。」

    「彼此彼此。」

    聊着聊着,我们各自穿上鞋子。由于衣绪花双手拿着垃圾袋,我便代她打开大门。

    在令人眯细双眼的晴朗晨光照耀下,我们同时锁上大门。不知不觉间,我们养成了上方门锁由衣绪花锁上、下方门锁则由我锁上的默契。

    我按下电梯按钮,让衣绪花先进去,接着按下一楼的楼层键。

    倒完垃圾、走出大门后,我们互看一眼,同声说道:

    「我出门了!」

    随即朝不同方向迈步而出。

    就这样,我和衣绪花新的一天开始了。

    ■

    距离那天已过三个月,如今我住进衣绪花家里。

    毕竟发生了那种事,事件落幕后,衣绪花变得极度缺乏安全感,嚷嚷着:「我不要再和你分开了!请二十四小时都待在我身边!」为了安抚她,我只得尝试在她家过夜,结果发现这种模式轻松许多,于是就这么成了房客。由于我的行李只有电子产品、文具和少许衣物,移居过程可说是相当顺利,彷佛一开始就是这个家的一分子。事到如今,我才发现特地回家过夜,直到隔天早上再前来拜访是件效率极差的苦差事。总觉得自己那无聊的坚持似乎有意义,却又好像没什么意义。

    「早安,小弟,衣绪花同学还好吗?」

    抵达学校的我随即前往保健室。才推开门就看到佐伊姊正一如往常地打着电动,嘴里含着棒棒糖,半截棍子露在外头。

    「佐伊姊今天状况如何?」

    「糟透了,我的败场数早已超过三场胜场。但这可不是我的错喔,居然削弱了人家用惯的武器能力,怎么想都是游戏公司该负责吧。那么强劲的武器竟然变得这么弱,让人不能接受啊。」

    「换一种武器不就得了?」

    「你不懂啦,人与武器的关系就是这么一回事……啊啊啊啊!」

    听到她的惨叫声,我很清楚她的败场再添一笔,不过面对一个在上班时间用学校网路打电动的人,我没有安慰她的义务,倒是希望东窗事发,让校方好好数落她一顿。

    「好啦,小弟,久等啦。我提出的课外读物看完了吗?」

    闻言,我从背包里取出厚重的书籍。

    「读完了,不过有些地方依旧看不懂。虽然知道恶魔是第五元素构成的,然而到底是基于什么理论,才会让语言成为控制他们的核心要素?」

    「哦,是个相当不错的问题呢,你挺优秀的嘛。这个答案的百分之二十写在书上──前提是视恶魔为一种概念;既然是一种概念,便能透过调整认知重新定义他们的存在。」

    「剩下的百分之八十呢?」

    「写在下一本课外读物里喔。」

    说着,佐伊姊将另一本书递给我。

    「这代表你早就猜到我会提出这个问题了?」

    「算是吧,因为我一直是个表现满分的老师呀。」

    「但你不仅跷班打电动,而且败多胜少耶。」

    「小弟也讲得太过分了。再怎么说我都是你的救命恩人喔?要是不对我好一点,小心我向夜见子告状。」

    「佐伊姊才是,要是摆烂得太过火,我就叫姊姊骂你。」

    「呜,听起来真恐怖。你遇到夜见子时要和她说小佐表现得很乖巧喔。」

    「我会和她说的,毕竟你有好好教我嘛。」

    「没错没错,这怎么说都是事实啊。」

    「还真难说耶……」

    在那之后,佐伊姊正式传授我有关驱魔师的学识。

    来日无多的我之所以得以延命,全拜姊姊和佐伊姊的性命所赐。结果姊姊和佐伊姊各献出剩余寿命的一半,填上我不足的部分。今后我得背负着两人原有的人生,继续往前走下去。既然做出这项决定,我就不能再以没有非做不可的事为由,浑浑噩噩度日了。

    虽说梦想和希望不会轻易迸出,但我率先浮现脑海的念头,便是作为一名驱魔师,进一步充实自己的知识与技术。

    今后我的周遭依旧可能继续出现恶魔。而现在的我所想要的,便是能在当下协助他人的力量。

    冒出这个念头之际,我首先想请教的对象终究还是佐伊姊。

    尽管姊姊露出不满的神情,最后还是同意了。我多少明白她因为弟弟想学的领域和自己不同而闹脾气的心情,却觉得所谓的恶魔并非需要透过支配来控制的邪恶存在。

    并非因为我是恶魔。

    我的青春总会与恶魔相伴──这确实相当危险。然而不容否认的是,它也为我带来许多无可取代的回忆。

    姊姊再次踏上旅途──不过大约每三个月就会回国一次,也好好地和我保持联系。她这回似乎想寻找取回佐伊姊和自己性命的方法……在不牺牲任何人的情况下。

    姊姊的确曾想杀死衣绪花,不过出发点是为了我,最终也以自己的生命赎罪。我为此感激与自责,并不打算责备她。虽然目前学艺未精,但等到成长为够格的驱魔师后,我也想和她一同寻找取回生命的方法。

    「啊,有叶早安!」

    「三雨,早啊。」

    「昨天可是闹翻天喽!」

    「嗯?发生什么事?」

    「还能有什么事──惯性乐团终于宣布要主流出道,而且要正式发行专辑了!」

    「喔……」

    「热度未免差太多了!小众和大众间的热度差太多,咱都要感冒了!」

    「呃,我还是有点期待啦……大概吧。」

    「对吧!」

    正值我和三雨在教室聊些没营养的话题之际,萝兹一如既往地跑来打岔。

    「早安!三雨!唉唉,听我说听我说!」

    「小萝兹早安。怎么了?」

    「上次考试呀,萝兹考了四十分喔!」

    「喔,你很努力耶!」

    「嗯!三雨,谢谢你!那个……我最近终于能看懂题目了!不过这边不太懂。」

    「我看看……啊,这边要──」

    只听对话或许会觉得是两个傻瓜在抬杠吧,然而考量萝兹的状况,其实算是相当傲人的成果没错。打从发现萝兹的日语能力意外地不太行后,三雨经常会教她念书。而看到成绩显著提升,确实让人相当痛快。

    两人握着颜色各异的原子笔──这是萝兹那天买给三雨的伴手礼。

    事后听姊姊和佐伊姊讲解,我才知道恶魔纳贝流士原本如同克尔柏洛斯,是三头犬的形象,不过附身在萝兹身上时,恶魔似乎将自己划为三份。由于重新结合他们得担负未知的风险,况且让萝兹独自带着封印恶魔的物品也令人担心,便让萝兹、三雨和衣绪花各携带一件了。仔细一瞧,能看到黑狗游走在花瓣间的缝隙,但对不知情的人来说,想必只会以为是叶子的碎片吧。

    「对了,你最近和阿海学长的进展如何?」

    「这、这个……呃……咱们约好下次要出去玩……」

    「喔,你很努力耶!」

    「小萝兹,别学咱讲话啦!咱们只是要去乐器行逛逛乐谱而已!」

    「唉──可是──妈咪和爹地出门时多半也是这样说,结果每次都到天亮才回家喔?」

    「咱家也是──不对,咱不是要讲这个!」

    「总之这样也不错呀。这种时候先出手的一方就输喽?」

    「是、是这样吗?」

    每当谈到这种话题,两人师徒的身分就得对调了……呃,其实我无法判断萝兹的指导有没有效果,然而尽管经验尚浅,她却有着独到的野性嗅觉,应该很适合成为三雨的商量对象吧。

    而在清水先生的安排下,萝兹最后住进了公司宿舍,据说她过得还算惬意,也和宿舍里的女生们相处愉快。清水先生想必会认真地照顾她,也听说她在那场宴会上的表现被手冢照汰看到,受到关注。看来萝兹的名声要轰动到塔乃女士和菲利普先生所在的英国,或许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了。

    上完一天课后,我先是念了点书,这才动身返家。

    我会去图书馆或咖啡厅读书。说是念书,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,主要是针对英语、国语、数学、理化、社会等一般应考科目。至今我在课业上的表现都马马虎虎,要是不加把劲努力,很有可能考不上志愿。一旦定下目标,差距也会变得显而易见。

    我打算考上城北大学。

    据说这间学校的应考难度是全日本之最。而我想报考的原因十分明确。

    因为那是姊姊和佐伊姊毕业的大学,设有研究恶魔的专题讨论。

    我想多瞭解恶魔。

    想面对那些被恶魔附身者的青春。

    这是我此时最真切的心绪。

    至于能否实现目标,现在还是未定之数。尽管尚未明朗,但我曾在数学这科拿到比三雨更高的分数,她还很没礼貌地嚷着:「这难道是恶魔的力量吗?」

    当时附身在我身上的恶魔安杜马利乌士,似乎很快就从我身上消散,根本没有封印的必要,所以我想考试的成绩应该和恶魔的力量无关。但如果再次怀抱强烈的意志许下愿望,或许又会有恶魔附身到我身上也说不定。

    其实我有点期待那样的状况。

    因为被恶魔附身,正是享受青春的证明。

    为了能让自己拥有如此强烈的心愿,首先得从日常开始努力。

    就像衣绪花、三雨和萝兹那样。

    ■

    「有叶同学,欢迎回家。」

    用功完毕回到家后,衣绪花已经先回来了。根据行程表,她这几天的工作似乎都能早早回家。虽然不及放假,偶尔却也会有这种日子。就我猜想,清水先生肯定是细心地做了调整,让她不至于被繁重的工作压得喘不过气。

    「衣绪花,我回来了。」

    在衣绪花家喊出「我回来了」,其实对我来说还是不太习惯,每次都有种心痒难耐的感觉。

    她先是表现得有些忸忸怩怩,随后才下定决心似的开口:

    「唉,有叶同学,我想试试看那个。」

    「那个是什么?」

    我偏头感到不解,衣绪花则是清了清嗓子。

    「有叶同学,欢迎回家。」

    「你刚刚不是才讲过吗……」

    「接下来才是重点!」

    「噢……」

    「你要先吃饭?先洗澡?还是──先选我?」

    我稍作思考。

    由家里传来的味道研判,晚餐应该是衣绪花煮的咖喱吧。虽然她终于煮出咖喱一事值得庆幸,但目前也只会煮这道,所以她早归的日子总是得吃咖喱,我其实多少有些吃腻了,想等肚子更饿一些再吃晚餐。

    而尽管选项里有洗澡,但我没听到抽风机的声音,就算想洗,她也还没做好准备,得先由我刷过浴缸再放热水才行。想到这里,就觉得这个选项实在没什么选择的意义。

    如此这般,我选了第三项。

    「那就衣绪花吧。」

    「你捡回一命了呢。」

    看来其他两个选项都会踩到地雷啊。哎,我就觉得会这样。毕竟紧密地相处了这么久,我对暴龙的生态有了更加深入的理解。

    哼着歌的衣绪花跳上床,躺了下来,我也跟着躺在她身旁。

    她靠了上来,拿出手机朝我秀出好几张相片。

    「这是叙话最新概念的款式喔。由于这回以长发公主为主题,会以花朵造型的发饰和洋装的花色相互搭配──」

    伴随着她的说明,我和衣绪花一起看着衣绪花。

    现在的她会像这样向我回报自己工作时的点点滴滴。

    和身旁的当事人一起看着她的照片,感觉实在很奇妙。

    以往看到衣绪花的活动照片之际,我总有种说不出的焦虑感。打从邂逅之初,她就一直是我崇拜的对象,同时却也被那强烈的引力给耍得团团转。

    不过如今我已经能保持平常心,认真倾听她的活跃,以及她在工作时展露的种种技巧。

    想必是我已经获得自己的轴心,获得存在所需的重量,获得重力的缘故吧。

    现在的我拥有非做不可的事。

    亦即成为驱魔师、考上大学的目标。

    就这层意义上,眼下我似乎终于能和衣绪花平起平坐。

    即使这样的起步实在过晚也无妨。

    「唉,有叶同学,你有在听吗?」

    「啊,我稍微发了会呆。」

    「应该不是在想其他女人吧?」

    「才不是。」

    「真的吗?」

    「倒不如说我想的就是衣绪花喔。」

    「明明人就在眼前,你更该听我说话吧?」

    「抱歉。」

    「真是的……那么,接下来就选有叶同学吧。」

    在出乎意料的时间点迸出第四个选项,我不禁感到困惑。

    然而想了一下后,我总算明白她的意思。

    「啊……呃,佐伊姊开了课外读物清单给我,我今天稍微读了一点。其实有些内容看不太懂,不过读着读着便似乎慢慢有所领悟──」

    说到这里,我的话语蓦地被夺走。

    温暖的触感塞住了我的唇。

    「……衣绪花?」

    过了段漫长的时间后,我惊讶地望向衣绪花的脸。

    「我不是说过要选有叶同学吗?」

    说着,她对我露出淘气的笑容。

    「咦?这、这太狡猾了吧?」

    「你有资格抱怨吗?」

    「不,等等……怎么这么突然──」

    「一点都不突然,我已经酝酿很久了。」

    「可是我──」

    ──我想说的是我不是人类。

    但衣绪花的嘴唇再次碰了上来,随即转为湿润的吐息。

    她随即露出微笑,摘下石头发饰,放到正在充电的手机旁边。

    「你摘掉了?」

    「毕竟裂开了嘛。而且我已经不需要了。」

    这么说着的她敞开胸口,拉着我的手轻轻引导。

    指尖划过光滑的触感,其中却有一小部分不太相同。

    那是不凑近看就无法察觉的浅浅疤痕。

    是我造成的。

    「衣绪花,对不起,这道痕迹肯定总有一天会消失──」

    「不,我其实很高兴……或者该说很不想让它消失呢。」

    「为什么?」

    「因为这取代路标,联系了我和有叶同学。」

    我再次触摸那处疤痕,衣绪花纤细的手指随即包覆住我的手。

    想必不管身为人类或恶魔都无所谓。

    毕竟我现在怀抱着真切的愿望。

    之所以会对星星伸手,是因为站在地上仰望着星空。

    一味朝希望奔驰,最终只会因绊倒而绝望。

    但凡抱持着愿望,今后的我应该还会感到饥渴,并一再遭受背叛吧。

    但我知道这段过程会带来独一无二的体验。

    无论是恶魔抑或人类,无论是一年抑或八十年,我们终有离开这个世界的一天。

    而我决定将这些时间用来与她一起生活。

    我们所能做的,就是利用那些不知还剩下多少的时间,拼命地活过每一天。

    许下愿望、一厢情愿、产生误会、相互伤害──恶魔就这么附身到我们身上。

    无关乎是小孩还是大人。

    不管是谁,只要抱持愿望,就是活在青春之中。

    然后──

    我的青春才刚刚揭开序幕。

    我们朝彼此伸出手。

    原本描绘着复杂轨道的两颗星星,于此时交融成了一颗星。

    -AOHAL DEVIL 3-

    UNPURIFIED

    (插图012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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